他們所有人都以為，我是最好對付的人。

畢竟我才從大學的校園裏出來，接觸社會不到一年，不論是外表還是言行都透露著一種青澀，再加上我習慣穿著白襯衫，看上去就像個青春陽光大男孩，這也是秦蒼胡謅我是古文字專家時候，他們都不相信的原因。

古文字專家，光聽這頭銜，就能腦補出一個鶴發雞皮的唐裝老學究，再不齊也是個金絲邊眼鏡中年大叔，無論如何也不會是一個初出茅廬的瘦弱青年。

胖劉三人都以為秦蒼能夠把我輕松搞定，所以絲毫沒有在意我這邊的情況，而是先去解救還在幻覺中掙紮著、喊著餓死了的伍爺。

他們三個都是伍爺的夥計，跟伍爺是明確的下級與上級的關系，誰也不敢動手打伍爺，但是這個操蛋的幻覺卻又只有生生疼醒這一條路。

於是三人聚首一起猜拳，誰輸了誰去揍伍爺一拳，五局三勝，還沒分出勝負，就聽見石墓室這邊傳來一聲悶吭，三人扭頭看過來，只見秦蒼撲倒在地不省人事，而我在旁邊吭哧吭哧地翻動他的身子，手裏還握著電擊器。

三人集體目瞪口呆。

胖劉回憶時，還心有戚戚地說：“俺們這一回頭，好像看到了俺村裏的小白兔一腳把豹子踹暈咧！”

雖然對他這個比喻很不滿意，但是比起這個，我更關心事情後來的發展。

“然後呢？”

“然後俺們就想著趕緊上去看看蒼小哥有事兒沒，你看見俺們，又嚇得不敢動了，站在那裏左看右看，手裏還拎著把長刀，俺們也不敢沖過去，萬一你又發瘋砍俺們咋整？”

栓子接著說道：“蒼小哥倒在地上大概暈了半分鐘，好不容易醒過來，想要跟你好好聊聊，結果你看到他爬起來，舉起長刀就沖過去，跟殺父之仇似的胡亂揮砍……”

柱子插話道：“氣勢很足，但全身都是破綻，別說蒼小哥，就是我都能把你制住。”

栓子接著說：“大概是怕傷著你吧，他束手束腳的，被你逼到墻角裏，幸好……”

栓子突然止住了話頭，咳咳兩聲，顧左右而言他。

我臉色一黑，又想到了剛才那螺旋升天般的疼痛。

我知道接下來肯定問不出話了，索性避開了這個問題，轉而對秦蒼伸手道：“蒼哥，給我看看你脖子。”

秦蒼面色一僵，不自然的避開我的手，說：“沒事，不用看。”

“給我看看！”我板起臉嚴肅的說。

他嘆了口氣，說：“真的沒什麽，小傷而已。”

我不再說話，直接站起身蹲到他身旁，伸手小心翼翼地去撥他腦後的黑色頭發，他身體微微顫動了一下，但沒有躲開。

我心底不知為何跟著顫動了一下。

撥開他的黑發，露出他的後頸，在那被我電擊的位置，有兩個焦褐色的燒灼傷口，雖然創面很小，但我清楚，電擊造成的損傷遠遠不止我看的這些，他皮膚下的深層組織肯定有大面積損傷，只是外表不顯而已。

愧疚與不安從心底升起，我喉嚨哽住，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。

是該感謝，還是該道歉？

他一直在保護我，雖然嘴上不耐煩，但每次我有危險他都會出現在我身邊。而我又做了什麽呢？從頭到尾，我都在質疑他、挑釁他、甚至如今攻擊他……

虧他還顧慮著我的安全，不肯還手。我說我怎麽可能壓著秦蒼一直打，我要是有這能耐，早就參加武術大賽走向世界了。

傷在自己保護的對象手裏，心裏一定不好受吧……

我低下頭說不出話來，忽然感覺頭頂多了一只手掌，摩挲輕撫。

擡起頭，近距離面對他那雙狹長的眼睛，他眼尾帶著笑意，溫和地對我說：“不用自責，被你電到是我的疏忽。其實，我也覺得你太好欺負，沒把你當回事兒，這才被你偷襲成功，放心，下次不會再給你可乘之機了。”

……雖然你在安慰我，但是為啥我聽完反而更想揍你呢！

我哭笑不得。

==========

講完各自的經歷，大家把目光重新放回在現實。眼前這間石墓室裏，地上原本擺著的那些薄陶和瓷器此時都碎的七七八八，不覆完整。

而沒碎的盡是一些體積龐大的石雕木雕。這些東西重量沈，體積大，實在不是盜墓賊理想中的寶貝明器。

由此，我們一行六人再次出現了分歧。

伍爺、栓子、柱子三人支持繼續往下走，尋找真正的主墓室，既然冒著蹲大牢的危險來幹這行，那麽幹就幹一票大的。

秦蒼、我、胖劉三人建議收手撤退，眼下石墓室裏剩下的明器已經足夠填補他們這趟的花銷，這個古墓十分詭異，走到後面說不定還會有更加防不勝防的機關陷阱，不值得繼續往下走。

最關鍵的一點，我們一行人下來已經接近三個小時了。

頭頂上方，地鐵站公廁的簡易偽裝隨可能被人識破，現在多呆一秒鐘多一分風險。

“蒼小哥，你可別忘了這座墓的線索是咋來的！這麽難得的機會，這可是秦始皇都惦記著，死後要帶進自己墓裏的！你就甘心兩手空空的從寶石金山裏返回？一但離開，咱們可就沒有第二次機會了！”伍爺吹胡子瞪眼道。

秦蒼看了我一眼，猶豫幾分，才開口道：“我自然知道你說的，但你想過繼續往下走的後果？呵呵，著這個墓的架勢，後面還不知道會蹦出什麽鬼玩意。秦始皇都惦記著的東西，咱們有什麽資格覬覦？別拼死拼活，末了有命掙，沒命花。”

我想起最初秦蒼說“我要開棺”時那副篤定的模樣，再看他現在改變觀念說要撤離，忽然有點不是滋味。

如果眼下只有秦蒼一個人，他毫無疑問會繼續往下走。我們這一行人裏，他是武力值最高的，同樣頭腦也好，就是所有人都中了陷阱，他都不會中。如果不是顧忌到身為普通人的我，我想他未必會選擇撤退。

我給他拖後腿了。

這個清晰的認知，讓我內心泛起一絲酸澀和愧疚。

“蒼哥，我……”我剛想說話，突然聽到了一陣奇怪的聲音，連忙止住了話語。

我伸長脖子，側耳細聽。

嚓嚓、嚓嚓、嚓嚓……

那聲音從墓道方向傳來，細小，瑣碎，聽起來就像是——腳步聲。

驀地，所有人臉色劇變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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